在这个阴冷的季节，我正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

　　冷的不单是阵阵入骨的寒气，更是发自心底的那股凉意。我是第一次感到这么沮丧、恐惧、无助。想当初，自己曾是何等风光。前呼后拥、华衣锦食、香车美女、大捆钞票……飘飘然间我明白了什么才配称得上是乐不思蜀。而今，一切都在吉利、绿城的揭丑后土崩瓦解，归隐尘埃。

　　俺早知道会有今天！

　　别看当年他们在俺面前谦卑得象个孙子，实际俺心里明白，人家早就骂出了祖宗三代。他们敬重的不是表面上俺这个人，实际上畏惧的是俺手里的这把哨子，这点权力！

　　往事不堪回首。原来俺们这些做裁判很苦的。赛场上不但要挨双方球队、球迷的骂，甚至有时吹一场还要自己往里倒贴钱。那时俺是孙子，人家是爷。赛完后人家“大度”地给套运动服，给双耐克鞋就能让俺兴奋得三宿睡不着觉。

　　后来不同了。特别是近几年，简直是开天辟地，旧貌换新颜。仿佛就在一朝一夕之间，俺们变成了主角，成了球场上的主人。当真是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不用俺言语，主队6万块崭崭新的钞票就转到帐上。客队要想求个公平，甚至搞个3分，那得另外加码。

　　自打那时起，俺们小家就是开着火车奔小康了。这不，还不到两年，小洋房住上了，宝马车开上了，劳力士带上了，连儿子闺女也都送到了大不列颠去享受“上山下乡”似的再教育。用俺老爹的话讲：“如果换到旧社会，就是打死也不敢想象今天的好日子啊！感谢共产党，感谢新社会！”

　　俺跟老爷子想法不同。要说俺要感谢谁，那一得感谢小平同志改革开放的政策，让大家兜里都有了闲钱，才有可能来为足球贡献“力量”；二得感谢足协搞的这个职业联赛。正是这火暴的球市，养活了一大群靠足球吃饭的人，也让我等衣食无忧；三还得感谢足协始终把俺当成娘家人，无论大事小情都替俺扛着顶着。正是：经过那风吹雨打，患难见真情。足协永远是俺的贴心人！

　　你们别瞥嘴！别光见俺吃肉，没见俺杀猪，以为俺们这活儿有多好干！既要做到皆大欢喜，又要不动声色；既要平衡照顾，又要又所偏颇。难啊！这里面的学问印证了那句老话：不入侯门，难晓得其中深似海啊！

　　问俺往怀里揣黑钱的时候心虚，怕过没有？废话，俺也是人，谁不知道这是犯法，要吃官司的！玩火者自焚俺懂，但俺同样也清楚法不责众的道理。家有家法，行有行规。就算俺不收，别人一样也会收的。最后倒落得俺清正廉洁，不食人间烟火，跟焦裕禄伟大超人似的。当年，阿Q对小尼姑骚扰时有句名言：“和尚动得，我动不得？”早在七、八十年前，人家阿Q就有这样的觉悟，你说现在咱这样的党员咋能落后？！

　　对今天发生的一切，过去俺私下里也曾设想过，有过精神准备。家里出了这种丑事，足协的脸上肯定也不光彩。原以为他们会象以往那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我等山重水覆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可现在看来，这次的风暴来得太突然、太猛烈了，俺们一下子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现在的足协尚且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能有多余的精力顾得上俺们？

　　现在俺只能象寒号鸟儿般用曹公的话来自慰：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吧……

　　快枪手（2001.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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