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安，米卢整日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比赛前两天的晚上，当记者与一位同行在酒店内的一家“人烟最为稀少”的川菜餐厅吃晚饭的时候，米卢也来了。在此之前，他的一位朋友已经在这里等了他好长时间。 “博拉先生，看来你总是迟到。”记者打趣地冲他说道，权充打个招呼。 “不！我从来不迟到！只是我的朋友早到了。”米卢笑着坐了下来。 “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向您提一个有关杨晨参加比赛的建议。”记者说。 “对不起，我现在不想听任何的建议。”米卢回答道。显然，他是想通过这样的回答来“报复”记者刚才对他迟到的评论。 记者只好继续吃饭，米卢在那边和自己的朋友说了几句话之后，又想起了记者的存在。 “嗨！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整天在做什么？”米卢对记者说。 “对不起，我觉得你不会关心这些。” “不，我很关心。” “谢谢，我只是看到你每天都很忙。而且身边还总是围着很多警察（在西安的公开场合，组委会专门派出保镖保护米卢）。” 米卢笑了，我们又中断交谈，隔着一张餐桌，各自吃东西。 十几分钟后，记者吃完饭，起身准备与米卢道别。没想到，老米示意记者坐到他用餐的那张桌子旁。 餐厅里飘散着很悠扬的乐曲，米卢吃得很少，不一会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于是，我们之间又有了一番交谈—— “告诉我，你有什么关于杨晨的建议？”米卢的记忆时好时坏，而对于一些他关心的事情，他往往是过“耳”不忘。 “是这样。通常情况下，杨晨是一名前锋，你有没有想过让他在中场试一试？” “让杨晨踢中场？”米卢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他是前锋，为什么要让他踢中场？” “我觉得中国队几名中场球员在身体力量对抗方面与伊朗这样的亚洲强队有一定的差距，如果杨晨加入中场的话，他的体能和拼抢有可能会使中国队的中场减轻一些防守上的压力。” “ＮＯ！”米卢坚决否定道，“首先，我要告诉你，我们有几位很好的中场球员；再有，杨晨是踢前锋的，如果让他踢中场，他离对方球门也许会有８０米！又如何威胁对手的球门？我问你，杨晨在法兰克福踢什么位置？” “前锋。” 米卢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如果他踢中场更好的话，法兰克福队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博拉先生，您知道在德甲联赛的前锋中，得到黄牌最多的是谁吗？” “谁？” “杨晨。那是因为他常常回撤到中后场参与本方的防守，他拥有这方面的积极和意识。” “可是，作为一名中场球员，必须拥有反复插上和回防的能力，杨晨在这方面并没有表现出来啊。” “我不这样认为。比如去年亚洲杯赛上，杨晨便经常回撤参与防守。”记者决定和老米继续“抬杠”。 “是的，他打入日本队的那个进球便是他在中场防守中抢断成功后发动的，”米卢不得不“以退为进”，“但，也只有那么一次。” 为了抓住这个与老米面对面交流的宝贵机会，以免浪费时间，记者只好改换新的话题。 “博拉先生，我以为小组预赛对中国队未来的十强赛来说是很重要的练兵机会，您有没有打算在阵型打法、人员位置安排上多做一些尝试呢？”记者问。 “我只能先确保中国小组赛顺利出线之后，再去考虑十强赛的事情。” “这就是说，您认为中国队小组比赛不能当作练兵而要当作重要的比赛去打啦？” “当然。我不知道中国队凭什么认为对手实力比自己就一定弱呢？要知道，中国队迄今为止一次世界杯决赛也没参加过，如果你打进入世界杯，你还可以说与对手相比，你可能是强大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不准备在阵型、人员方面做任何调整、变化了。” “第一场比赛都是不同的，即使你两场比赛都和同一个对手交锋，你也只能跟据不同的情况去决定一切。我发现，中国人都喜欢谈论阵型，总在问我有关阵型的事情。阵型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想是吧。不然英国那本世界著名的足球杂志就不会取名为《４－４－２》了。”记者开着玩笑。 “那么，我问你，葡萄牙队踢的是什么阵型？” “３－６－１” “ＯＫ。葡萄牙队阵型中只有一名前锋，但比赛中他们常常有四五名队员冲到对方门前参与进攻，射门得分，这说明阵型总是在不断变化着的，不能代表所有的一切。比如，费戈，你可以认为他在场上没有自己的位置，但实际上，他踢了所有的位置。” 米卢越说越起劲，他戴上花镜，让服务生找来纸和笔，为记者画出了他当年带墨西哥队与巴西队三次交手中所排出的三种不同阵型。 “这不正说明阵型还是很重要的吗？”记者笑着心里想到，但嘴上没有说出来。 “博拉先生，我觉得一名前锋与另一名前锋很可能是不同类型的。比如，杨晨和谢晖就是这样，周日打马尔代夫队，如果他们两个人都作为主力前锋上场的话，谢晖可能要比杨晨进更多的球。”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马尔代夫队实力不强，比赛肯定绝大多数时间内在他们的半场进行。杨晨的特长是速度，但很难发挥；而这个时候，谢晖的抢点射门的特长便更容易帮助他更多地破门。” “也许是吧。你知道，‘杀手的本能’吗？你告诉我世界上哪位前锋最具有这种‘杀手的本能’？” “我想是巴蒂斯图塔吧？” “是的，巴蒂是一个真正的‘杀手’，他几乎可以把握住每一次可能破门的机会。遗憾的是，中国队还缺少这样的‘杀手’。我不得不说，张玉宁在泰王杯的某些场次的比赛中展现过这种‘杀手的本能’，但，他很不幸地因伤缺席。” “您执教的球队中，曾经有过这样的‘杀手’吗？” “乌戈·桑切斯（墨西哥队１９８６年世界杯时的主力前锋）。他每场比赛只踢５分钟，在这５分钟时间里他会完成破门；其余的时间里，他几乎和一名观众没有什么两样。” “做一种假设，有三名候选球员，分别是意大利后卫内斯塔、葡萄牙中场费戈以及阿根廷前锋马蒂斯图塔。您只能挑选一人让他加入中国队，您会怎么做？” “我可能会选择菲戈。因为我即使有巴蒂斯图塔，但如果没有人给他传球的话，得不到球的巴蒂就什么也不是了。”米卢认真地说。 “您不是说中国队有很好的中场球员吗？您不是说中国队缺少像巴蒂这样的‘杀手’吗？又为什么要菲戈不要巴蒂呢？”记者笑着心里想道，但嘴上仍然没有说出来。 “您怎么看昨天晚上曼联输给了拜仁慕尼黑？”记者又换了一个相对轻松的话题。 “很正常。曼联队主场没有赢球，客场仅５分又被对手攻破球门，曼联队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反败为胜就很困难了，要知道德国人本身是很顽强的，他们不会轻易地失球。” “可是，两年前的冠军杯决赛，曼联队恰恰是凭借最后一分钟的两个进球，从拜仁慕尼黑手中把冠军奖杯夺走的啊！”记者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猜到了米卢可能做出的回答。 “那是奇迹！是不可思议的奇迹！”老米说，“奇迹是不可能总发生的。” “如果说米卢此前曾经带队创造过好几次‘奇迹’而被人称之为‘神奇教练’的话，那么，他是不是不可能再率领中国队创造打进世界杯的‘奇迹’了呢？”记者笑着心里想道，但嘴上仍然没有直接说出来。 “那么今晚联盟杯利物浦对巴塞罗纳一战的结果，您怎么看？”记者又以讨教的口吻问米卢。 “我想巴塞罗纳会进入最后的决赛。因为双方第一回合在巴塞罗纳打成了０∶０平，今天巴塞罗纳只要１∶１与利物浦队打平就足够淘汰对手了（注：当夜利物浦以１∶０战胜了巴塞罗纳，米卢预测错了）。” 交谈告一段落。记者不再说话了，而米卢也专心吃起饭后上的果盘。由于沉默使得餐厅里播放的音乐变得更为清晰。米卢来了兴致，先是侧耳聆听起那音乐，微闭双目做陶醉状，后又突然起身，叫他对面坐着的那位朋友（女性，某专业足球报记者）与之跳上一曲。 于是，米卢与那位女记者相拥，在餐厅里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起来。老米的脸上露出的是快乐而幸福的神情…… 米卢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似乎很快乐，至少是在随时随地追求着一份属于自己的快乐；但他也很矛盾，许多的想法与说法总是充满着矛盾，令你无法真正了解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其实，“真实”与“矛盾”两者并不是“矛盾”的。比如，米卢的“矛盾”也许就是一种“真实的矛盾”。 而米卢的“矛盾”使得本身就很“矛盾”的中国足球因此而变得更加“矛盾”了。(董路)
(北京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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