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家：范佩西如天神降临 不是渐入佳境是统治力

　　●桑巴风声

　　色彩学的定义说明，橙色是欢快活泼的光辉，是暖色系中最为温暖的颜色。荷兰队以橙色为衣，把沉淀于民族基因深处最简单和最复杂的审美，在急速、老练、余音绕梁的触球声中发扬光大。于是，我们看到了全攻全守持续的崭新、峥嵘和光彩夺目，看到了郁金香绽放的方法论独一无二，科学也无法取代。

　　橙色足球所有的善，都从1974年的夏夜袭来。他们那一代又一代长翅膀的天才，总是在重复着不褪色的老样子。尽管出神入化的克鲁伊夫已太过遥远，尽管大气磅礴的三剑客已尘封为史，但细腻优雅的博格坎普背影历历在目，闲庭信步的西多夫也不过刚刚离开……现在的这一页是潮湿炎热的巴西，我分明看见罗本过往患得患失的喘息和缠绵病榻的悲凉已然面貌一新，如今的他拾起了中世纪神秘而坚决的魔杖，谈笑间，形成一个伟大的主义。

　　这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春天的梵·高依然健在，31岁的范佩西正在加速生长。他那记伴随着无数礼花噼啪炸响的鱼跃冲顶，呈现出熟悉的红黑色的巴斯滕，那时，不是他的灵光乍现，那时，是另外的灵光乍现在将他推向更高的抒情。风车悠悠，琴声扬扬，带着范尼斯特鲁伊清晨六点的刀锋，带着克鲁伊维特18岁时的勇气，连牙齿都在努力绽放军刀和智慧的范佩西，感激着袋鼠军团及时来临。速度在贡献着信任，而对手神来一笔的抽射竟然引发了整个荷兰关于1988的集体怀旧，引发了一个充满欺骗性的危机，引发了千万人的激动和一个人的恬静——这的确让人始料未及。当迟疑的点球令世界开始酝酿另一种未知的表达，当一切疯狂趋于平静，久经考验的比分牌冰冷无情。剩余时间似乎还很充裕，但留给刀客的机会只剩下一个，唯一的一个，孤独的一个。没有提前的暗示，也无关空气和风的公正。他的左脚如往常一样弯弓引箭，抛弃了多余的脂肪和修饰，技巧简单，力量精准，态度端正。于是，一条街道在笔直的进球轨迹里訇然洞开，光荣和胜利水到渠成。

　　随着几个小时之后卫冕冠军的黯然出局，郁金香的怒放愈发显得巨大、清晰和弥足珍贵，昔日一切的意义完好如故。橙色的里约大冒险看起来已经解开了亚马孙音节里最为复杂难懂的咒语。请牢记，这不是渐入佳境，而是统治力，范佩西天神降临般可怕的统治力。

　　□麦家（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