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累西腓一场滂沱大雨中,世界杯G组最后一轮较量,德国队以1∶0战胜美国队。赛后,德国队主教练勒夫迎向美国队主教练克林斯曼,第一句话就问:“美国是否可以出线?”其关切之情让在场记者颇为感动——由于同组另外一场比赛葡萄牙队仅以2∶1击败加纳队,德国队和美国队得以携手出线。
“今天,我们两队的表现都很出色,尽管我们输了球,但我对结果非常满意,德国队是非常强大的对手,他们的表现值得尊敬,进入16强只是他们的开始。”克林斯曼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说,“这场比赛我要求队员尽力进攻,我们努力奔跑,试图寻找得分机会,但德国队防守非常严密,我们没办法进球。”
无论如何,德国队与美国队的表现消除了人们在赛前对他们“打平携手出线”的默契球猜测,但美国足球与德国足球的交集,其实不止克林斯曼此前曾是德国队主力前锋这一事实——一向主张“兼收并蓄”的美国人,最近两年从德国足球身上挖来的“角”,才是他们能够挤掉葡萄牙队和加纳队两大强敌,实现出线目标的“秘密武器”。
德国“援外”促进欧美共荣
拥有美国和德国双重国籍的琼斯(父亲美国人,母亲德国人),是国际足联2009年更改国籍规则之后,第一个利用规则改换国籍参赛的国际球员——为顺应国际“全球化”趋势,国际足联那一年放宽此前“21岁之前”的限制,规定拥有双重国籍的球员即使已经参加过青少年国家队的比赛,或者国际A级友谊赛,只要没有参加过国际A级正式比赛,就可以在任何年龄更改国籍,进而代表其他国家队参赛——多次代表德国队在友谊赛中出场却最终无缘2008年欧洲杯阵容的琼斯转投美国足协,在美国队里,琼斯成为克林斯曼极为器重的核心球员,而琼斯这种改换门庭实现自我价值的范例,也为后来人指明了一条更加广阔的出路。
20天前刚刚过完19岁生日的格林,曾是本赛季欧冠联赛有过替补登场经历的拜仁慕尼黑新星、瓜迪奥拉的重点培养对象和德国U19青年队的主力,本届巴西世界杯却在克林斯曼手下为美国队效力——今年4月,格林宣布放弃加入德国国家队的机会,转为美国队效力(克林斯曼的大力邀请是促使格林作出决定的重要因素)。尽管3场小组赛中格林还未获得出场机会,但这位新星毫不怀疑自己在美国队的前景会像琼斯一样稳定,“我的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德国人,我们讨论了很久,才艰难作出决定,但我想,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格林在解释自己的选择时说。
德国足协青训主管、原德国国家队主力后卫萨默尔,看到德国青训培养出来的人才纷纷改换门庭为他国效力时,心中自然充满苦涩滋味。本赛季在汉堡队表现极为出色的天才察尔汉奥卢入选了土耳其国家队;2011年世少赛帮助德国U17国家队拿到铜牌的那批少年,也有多人受到土耳其足协的邀请(此U17德国队多达8人为土耳其后裔)。为此,萨默尔多次向德国足协建议重视“移民球员外流”的暗流。
开放萌芽始于灰暗阶段
正因为德国足球在最近10年已成为重用“移民球员”的最大受益者,萨默尔才会对琼斯和格林这样的出走心有不甘——事实上,德国人认为“移民球员”的说法并不严谨,用“归侨球员”形容更为妥帖,“这些拥有移民背景的球员是德国足球的宝贵财富,但他们绝非雇佣军,他们是在德国足球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新一代球员。”德国足协主席茨旺齐格在谈到近年来德国足球发生的显著变化时说。
对混血儿赫迪拉(突尼斯籍后裔)、博阿滕(加纳籍后裔)以及因伤未能入选本届世界杯阵容的前锋戈麦斯(西班牙籍后裔)而言,德国原本就是他们的祖国之一,而克洛泽和波多尔斯基两位“波兰裔移民”,严格意义上只是二战后留居波兰的日耳曼人和拥有德国国籍的斯拉夫人——1989年11月柏林墙被推倒,两德实现统一,德国修改国籍法,波多尔斯基和克洛泽这样的家庭得以重返德国定居。
与以外国人身份入籍的“移民球员”不同,这些“归侨”球员在青训时代就开始接受系统的德国足球教育,例如波多尔斯基出身科隆青训营,博阿滕也是科隆青训出品——唯一缺乏德国青训标签的是克洛泽,但他与德国足球的高度融合,却完全弥补了这一短板。
36岁的克洛泽在本届世界杯德国队与加纳队一战中替补出场,他的进球在帮助球队以2∶2战平加纳队的同时,也成就了自己追平罗纳尔多世界杯进球纪录的辉煌,“我8岁来到德国,但和妻子说话还是会用波兰语”,在谈到如何开始自己的德国国家队生涯时,克洛泽曾说,“欧洲杯(2012年欧洲杯波兰和乌克兰联合主办)我听到波兰球迷的嘘声,这对我而言是一种伤害,我知道双方球迷都希望我能代表他们的国家比赛,波兰足协也曾经找我,但我在德国度过了我的大部分童年,我还是希望能为德国队踢球,这是很正常的事”。
厄齐尔也有类似的遭遇——他的父母都是土耳其人,但厄齐尔在德国出生和成长——2010年年底,欧洲杯预选赛德国队遇上土耳其队,数万名客居德国的土耳其人把柏林大球场变成客队的主场,厄齐尔每次触球都引来全场巨大的嘘声,“我代表德国队踢球,是因为我的家在这里,我生活在这里,而且我希望和我在青年队的伙伴们有更多的时间相处。”厄齐尔的回答极为中肯,但土耳其球迷并不买账。
归侨球员开辟黄金时代
为给克洛泽这样身份复杂的球员创造宽松环境,德国足协甚至允许非德裔球员在比赛开始前可以不唱德国国歌,以保护他们对原籍国家的尊重——这种宽容得益于德国政府对于自身移民国家的特征愈发重视,2005年的《新移民法》和2007年的“融入计划”,都让德国足球受益匪浅。
相对于前辈克洛泽和中生代厄齐尔,今年夏天勒夫带到巴西世界杯的阿尔巴尼亚裔后卫穆斯塔菲,则是德国新一代“归侨球员”的代表——小组赛前两场,穆斯塔菲均替补出场,对加纳队第二轮小组赛,穆斯塔菲甚至打满整个下半场。这位在德国出生,在罗滕堡足球青训学院完成启蒙,在意甲桑普多利亚队日益成熟的后卫球员,如今已经被勒夫视为今后10年德国队后防的中坚。
穆斯塔菲这样的新生力量,是德国足球强大生命力得以延续的强大基础——从1998年法国世界杯以0∶3被克罗地亚队碾压,再到2000年和2004年连续两届欧洲杯在小组赛阶段惨遭淘汰(其间德国战车在2002年韩日世界杯打入决赛的刹那辉煌, 只是所谓铁血足球统治的回光返照),主教练沃勒尔麾下的卡恩、诺沃特尼、齐格、施耐德、杰里梅斯和哈曼等一批标记着一个时代的德国球员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德国足球也经历了所谓的“黑暗10年”。但正是在沃勒尔时代,德国足球已经开始孕育多元化的开化萌芽——克洛泽、库兰伊、波多尔斯基等“归侨”后裔,逐渐在德国国家队中占据主力位置,而非德意志民族的外来血统球员的补充与强大,让德国足球就此登上一个完全不同于传统方式的阶梯。
本报圣保罗6月27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