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红
曾有朋友非常不爽齐达内,屡屡讥他是“阿尔及利亚的农夫”。一半因为我这位朋友是学西画的,专挑帅哥喜欢,另一半大概由于1998年法国队从他喜欢的巴西手里抢走了冠军。碎碎念的次数多了,我牢牢记住了阿尔及利亚的殖民地历史。后来随着对周边文化了解的加深,愈加知道两国在足球上的你来我往:法国为阿尔及利亚培养了不少优秀球员,而阿尔及利亚移民也在法国足球中占有一席之地。
阿尔及利亚以4:2的大比分夺得1982年以来首场世界杯胜利并非偶然。俄罗斯黄油手自送大礼,我等围观者没能见到韩国队输球,十分不满。终于这回借阿尔及利亚人帮忙,见到了让韩国人如丧考妣的大败。喜闻乐见韩国队大败退,一则由于2002年大仇得报,二则他们输球后的表情、表演,是那么认真努力地创造喜感。
普通人赢球大笑,输球大哭,巴特兹扯球裤狂啸或C罗扁嘴流泪,直来直去,是什么就表达什么。偏是韩国人奇怪,赢球了主教练要抑制着内心狂喜,拼命谦虚,输了更不消说,纠结得不得了。因大哭大笑不合他们期望的从容、淡定要求,时刻得端着。端得太厉害会被指责没有荣誉感,遂又要努力表演出内心的痛苦,以夸张的肢体语言大吼:我沮丧得很哪我知道我有罪。
庄子说,人之大喜毗于阳,大怒毗于阴。忌大喜大怒,恐伤身,本是高明之见。后来喜怒不形于色又变成老成持重、有修养的表现。中国文化,包括佛学,最大毛病在于告诉你怎样好,不告诉你通向这般好的途径,凭各人去悟。有些人做不到“竹影扫阶尘不动,雁影穿潭水无痕”,就靠憋、靠忍,压出胃溃疡,憋出胆结石,五脏六腑都是烂的。做不到从容淡定的时候,不如直接抒发出来,更利于健康。
为了憋忍出无情绪变化的形象,傻办法之一是渐渐与情绪、情感拉开距离,变成缺少感觉的活僵尸。活僵尸由于感觉迟钝,他人一般性的情绪表达——“输球好难过”,他们难以觉察其中的痛悔,要长跪不起,痛陈“我是罪人”,才能触到活僵尸些微尚存的感觉点。
菩提无树,明镜非台,原是极其高妙的境界,普通人没有那种资质,万难做到。强行装个外壳,愣充高妙之人,活僵尸和表演人格满街乱跳。口中说是批韩国人,吾国人自己瞧瞧,满大街走的不都是这种么?